第276章 风箱里的老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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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暗的油灯下,范守宝的肚子上,布满了一道道暗红色的疤痕,横七竖八,相互交织,如同一条条蜿蜒爬行的蚯蚓,很是骇人。
  
  “这就是我跟随太平天国的翼王,南征北战整整十年,留下的军功。”范守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用充满悔恨地语气,苦笑着说,“假如我好好地待在家里,哪会有这些军功?”。
  
  见父亲这副神态,对自己年轻时的作为,如今感到很后悔,范廷富在惊诧之余,暗想,太平天国听起来非常理想,但在左大帅眼里,洪秀全杨秀清还有那个翼王石达开,就是十恶不赦的长毛反贼,罪不容诛。
  
  而今,左大帅统帅朝廷大军,进新疆收复国土,是大义之举,民心所望,与当年在南方运动的太平天国截然不同,不可同日而语。
  
  再说,左大帅是何等英明之人,身经百战,饱读诗书,足智多谋,雄藏甲兵,乃当今之雄杰,岂可与洪秀全石达开等叛逆相提并论?
  
  想到这儿,范廷富竟觉得浑身热血沸腾,恨不能马上带领弟兄们,跟随左大帅进疆杀敌,收复国土,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英雄壮举。
  
  “爸,如今环境变了,跟你年轻时不一样了。”范廷富目光炯炯,紧盯着父亲,朗声说,“左大帅如此抬举范家,我们总不能让他失望吧?”。
  
  见儿子这样说话,范守宝系好衣服扣子,心想,看来,这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,要跟随左大帅出征。新疆距离大安有千里之远,此番前去,必然是凶多吉少。
  
  范家大房这一支人脉,历来人丁不旺,到了我这一代,总算有了一点起色,有了两个生龙活虎的儿子,总不能折了一个吧?
  
  于是,次日一大早,范守宝来到清军大营,拜见了左大帅,声称愿意利用范家的名望,带领范廷富以及船队的兄弟,以己之力,尽力为平叛大军筹集粮草。
  
  本来,那天,左大帅趁着庆功之际,随口夸奖了范廷富几句,后来,公务繁杂,早已将这事情忘之于脑后了。终其一生,他就是这样一个很随意率性之人。
  
  此刻,见有人居然主动前来愿意提供粮草,协助大军进疆平叛,而且,来人还是黄河两岸首屈一指的大财东范守宝,焉能不乐意?
  
  当即,乐得哈哈大笑不止,又着实美美地夸奖了范守宝几句,还随手写了一张便条,嘱咐范廷富在大安筹集粮草,等平叛之日凯旋之时,再上奏朝廷,为其请功立碑。
  
  这一趟,既了见到了闻名遐迩的左大帅,又拿到其写给儿子的便条,阻止了儿子进疆的念头,一箭三雕,让范守宝暗自乐呵呵地很满意极了。
  
  范廷富见到左大帅亲笔写来的便条,胸中的豪情壮志顿时化为乌有,略含不满的眼光紧盯着父亲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  
  就这样,范守宝运用自己的智慧谋略,很巧妙地将儿子留在了范家渡。事后,尽管儿子对自己很不满,说了一些大不敬的话,但在范守宝看来,只要能够保住儿子的一条命,怎么做,都划得来。
  
  在一百五年之后的这个寒风呼啸的夜晚,讲完老先人的这段近乎传奇的故事,范有民意犹未尽地感叹了一声,又说了一句很自豪的话,“明明,这就是范家的老先人。”。
  
  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心想,如果自己的这四个儿子,能够紧密团结,一定会超过范守宝父子三人的。可是,老二范文功,竟然为了那块河滩地,就不顾父子兄弟的情面,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。
  
  俗话说,三个臭皮匠,赛过诸葛亮,跟何况,自己的这四个儿子绝不是臭皮匠,相反,个个都很精明,甚至,就像老二范文功,精明的有点过分了。
  
  也许,正是因为太精明了,这四个儿子,自小各有各的主意,彼此之间,关系很是糟糕,三天两头儿,不知吵架就是打架,等长大以后,更加尿不到一个茶壶里了。
  
  别的不说,就是老三范文林,在买楼房的时候,还特意找到父母亲,让他们给范文斌说一声,能不能优惠一点,在怡园小区买一套便宜房子。
  
  当范有民把范文林的意思,转告给大儿子的时候,范文斌笑了笑,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,“爸,老三咋不直接跟我说呢?”。
  
  后来,在刘爱娟的一再坚持下,范文林最终在紧邻怡园小区的同盛小区,以市场价买了一套楼房,多花了将近十万元,让他心疼了很多天。
  
  唉,有时候,范有民王芳老两口也非常为难。四个儿子两个女儿,手心手背都是肉,该怎么做,才算一碗水端平呢?
  
  “爸,咱们范家的老先人,确实有本事。”范文明听完这个故事,心中荡漾着一股浓浓的敬意,用非常羡慕的语气说,“能够得到左宗棠左大帅欣赏的人,普天之下,恐怕没有几个。”。
  
  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想,如果我是范廷富,活在那个年代,不论怎样,都要紧跟着左大帅去新疆,哪怕战死在沙场,也绝不后悔。
  
  当年,初中毕业的时候,范文明仅仅十七岁,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,人心很浮躁的时候。见许多同学纷纷去了南方挣大钱,他也很自然地不想老死在大安这块土地上。
  
  范文斌听见四弟去了南方打工的消息的那一瞬间,先是微微一怔,继而,就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,落实清楚后,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话,“天生一个受苦受穷的命,谁也没有办法。”。
  
  在东南沿海几个城市里漂泊了几年,钱没有挣多少,苦却受了很多,甚至,有一次半夜时分,在温州火车站,遭遇了抢劫,差一点被活活打死,范文明这才尝到了出门在外的难心苦头。
  
  望着黑沉沉的天空,想起故乡的父母亲,想起家的温暖,独自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,放声大哭了一场,那一刻,他真想即刻返回老家,从今以后,再也不出门了。
  
  可是,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,迎着明亮的阳光,这一切心酸苦难都消失了。范文明又鼓足勇气,踏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。
  
  俗话说,树挪死人挪活。闯不开温州,就去闯深圳。反正,人是活的。只要有一口气,就得闯,就得拼搏。哪一天死了,一堆黄土一埋葬,这一辈子也就这样完事儿了。
  
  这一刻,范氏家族大安最初的老先人范世德,在十二岁的那一年,跟着老奶奶,从山西大槐树下勇闯西北的那种不怕死的冒险精神,两百多年之后,又一次在范文明的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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