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78 河东的小米养人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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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河东!是河东人的河东!粮赋上缴国库,可以!河东的小米养贪官,不行!”
  
  “滚!这里是河东风陵关!不是潼关!”
  
  “江淮死了多少人?江淮肥了多少人!你们还有脸来河东催缴夏粮,你们还有良心吗?你们还有脸皮吗?滚!”
  
  河东省蒲州永乐县的西部,在黄河由北向南又由西向东的拐角处,便是风陵关,也有叫风陵渡的。
  
  此时,从东京而来的车队,虽然过了黄河,也看到了北面宛若长城一般的中条山,却是卡在了风陵关,如何都不得前进。
  
  哄闹在这里的本地乡民,少说也有三五千,而在前头鼓噪、造势的,则是有七八百人,都是穿着短衫,皮肤黝黑,手里攥着一把锄头,看上去宛若常年劳作的农人。
  
  “放肆!这是钦差!!你们这些刁民,难道想要造反吗?!朝廷大政,也是你们可以随便议论的?胆敢聚众闹事,诽谤朝政,小心抓你坐牢!”
  
  “都散开,横刀不长眼,再不散开,格杀勿论!”
  
  京城出来的骄兵悍将,根本不在意这些农人的愤怒,眼神极其漠然,他们的职责,就是让河东省、北京赶紧把拖欠的夏粮补上。
  
  否则,监察的人,就要开始开工。
  
  “造反?!我们不让你们贪污,这叫造反?!江淮的老百姓不是人?!我种的小米哪怕是喂狗,也不交给你们!滚!”
  
  “横刀不长眼,那就让它长长眼吧,你们攥横刀的有一个鼻子两个眼睛,难道我们拿锄头的,就少一个眼睛?!”
  
  “就是!滚!滚回东京去!”
  
  “滚吧!!”
  
  原本都是憋了口气的永乐县乡民,只是看个热闹,结果中央来的钦差,一个个嚣张的不行,顿时让他们也是一股子邪火上来,前头鼓噪的人还没想做什么呢,本地人直接抄起脚边的石头土块砸了过来。
  
  一边砸一边嚷嚷:“球大个东西!办了他!!”
  
  原本还没到紧张到敌对的地步,然而中条山山南讨生活的乡民,本就是过着苦哈哈的日子,一河之隔,根本就是天和地的区别。
  
  这光景,“新仇旧恨”一起来,下手干净利落,堪称快很准。
  
  石头、土块,像雨一样砸了过来,东京来的人原本穿的十分齐整,一个呼吸,直接灰头土脸鼻青脸肿。
  
  车队七辆车,前头三辆全部车窗玻璃碎了个干净。
  
  “撤!撤!撤!!”
  
 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家伙,这光景也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抱头鼠窜。
  
  “他妈的,这趟差事办的!”
  
  “刘队,咱们回船上,回船上。”
  
  风陵关这里的渡船是通过悬索机动轮来拖拽的,倒也方便,退回了渡船,车也不要了。
  
  几个人都是头破血流,一边包扎一边恨恨然道:“这群刁民,一定要严查!永乐县也逃不了干系!还有蒲州!”
  
  “穷山恶水出刁民,这个中条山,只出狼崽子!”
  
  “刘队,现在最要紧的,是赶紧跟上峰汇报情况,民变这种事情,举报有功啊。”
  
  “嗯?对啊!”
  
  刘队反应过来之后,整个人都是兴奋起来,“他妈的,这群狗崽子,今天且先让他们嚣张嚣张,等过阵子,老子看他们还能笑得出来不?!”
  
  而这光景,宛若打了胜仗的乡民,都在那里欢呼,哪怕是河对面的潼关关上,也能听到这边的动静。
  
  只是渡船往回走的时候,突然感觉动力没了,紧接着,牵引绳发出了“哗哗”声,然后“嘣”的一下,钢缆直接软了下去,动力也彻底消失。
  
  “那帮狗杂种弄坏了渡口!”
  
  “刘队,放心,咱们下次过来,不走这里。咱们走陕州,走芮城!中条山山南又不是没有路,拦得住什么啊。”
  
  “老子忍不了这口气!!!!”
  
  忍不了也没办法,渡船并没有动力,也没有风帆,这光景牵引绳软了之后,整条船直接顺着黄河水向东流,飘到哪里也不知道,只能盼着早点靠岸。
  
  “他妈的!他妈的!他妈的!”
  
  骂骂咧咧的刘队感觉今天是不是出门先迈的那条腿是错的,否则,怎么会是这种境地!
  
  渡船宛若一枚秋叶,就这么缓缓地随波逐流,两个小时后,永乐县的县府内,县长双目圆睁:“什、什么?!”
  
  “老板,出大事了!风陵关的百姓,把东京来的钦差给打了!车也砸了!现在风陵关的渡口钢缆,也断了!整个风陵关到潼关的货运,彻底中止,现在全都乱了套!”
  
  “完了完了完了完了……”
  
  永乐县的县长万万没想到啊,自己什么都没干,从天而降一个大耳刮子,河东老乡有句话说得好啊——乃逼兜呀!
  
  一脸绝望的永乐县县长一屁股做回了椅子,在河东当官,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。
  
  怎们偏偏是他呀?!
  
  几个办公室秘书也是一脸紧张,这件事情可大可小,往大了说……老板差不多到此为止了。
  
  往小了说,那起码也是升迁无望,搞不好就得“明升暗降”,甚至直接调离县长的位置,直接去清水衙门养老……也是说不定。
  
  中条山南北都穷得很,虽然也种地,但耕种方式跟京畿、京兆两个地方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  
  以中条山为例,南北都是各种“原”“沟”“垅”,所以开垦的土地,大多都是两条沟之间,总耕作面积可以,单位亩产惨淡,基本上都是最辛苦的小农。
  
  这里的小地主,一年到头自己也吃不上几碗白面、白米,倒也不是说不想吃,实在是这些主粮,才能卖上大价钱。
  
  高粱和小米,才是日常的主食。
  
  本来就土地贫瘠,黄河也不像别的河流一样,能够带来丰富的营养,所以生活在这里,一切都得精打细算。
  
  但即便如此,该缴纳的税赋,倒也没有说不给,基本上还是数目对得上的。
  
  两百多年来,本地第一次拖欠,就是今年。
  
  原本还有点觉得不好意思,现在一看……球,就该不给!
  
  “老板,不如去找找关系?!”
  
  有个秘书赶紧提醒了一下县长,这时候可不能乱。
  
  “对对对,我想想,我想想……”
  
  作为农业县的县长,本身关系也不算丰沛,这光景能够想到的同窗、同学、老师……居然都是远方的,根本使不上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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